烏鎮(zhèn)戲劇節(jié)的“十年之變”

烏鎮(zhèn)戲劇節(jié)在桂花香中迎來了第十屆。

北京青年報對話三位發(fā)起人黃磊、賴聲川、孟京輝：對于不同的問題，他們給出的回答千差萬別，但對于一件事，他們的回答卻驚人地相似那就是烏鎮(zhèn)戲劇節(jié)十屆以來最大的變化就是“沒有變化”。

黃磊

戲劇節(jié)要給大家提供一種生活中最美好的樣子

多年前第一屆烏鎮(zhèn)戲劇節(jié)開幕式當晚，黃磊身上掛了兩個對講，分別在兩個頻段指揮著嘉賓入場和媒體采訪，“那時大家完全沒有經驗，我自己也很緊張”。但是開幕大戲《如夢之夢》一開演，曾經看過這出戲的黃磊要了一艘船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躺在床上睡了一覺。晚上11點半鬧鐘響了，他起身去似水年華酒吧同看完戲的各路朋友暢聊觀劇感受和對戲劇節(jié)的第一印象。此后的九屆戲劇節(jié)，開幕這天，他的行程都如出一轍，看開幕大戲、出席開幕酒會，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轉著。

每年戲劇節(jié)，黃磊基本都會看10部左右的戲。從邀約劇目數量的增加到劇場空間的拓展，黃磊稱：“戲劇節(jié)的變化是漸進的、緩慢的，有時甚至是觀眾覺察不到的。就如同天天在一起的家人感受不到彼此的變化，也正如《等待戈多》中那句經典的臺詞：又用該死的時間折磨我。”

第一屆時，黃磊說雖然那會說是要做十屆，但根本沒敢往那想：“如今雖然到了第十屆，我也不會去想要不要做到二十屆。我們的想法就是給大家提供一種生活中最美好的樣子，希望戲劇節(jié)可以讓全世界看到我們的善意和美好。戲劇節(jié)既單純又不單純，我們是在做一件美好的有理想的事。到今天，我們幾個發(fā)起人越來越有信心，也越來越有默契，這無疑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事，也是我生命中最愛的一件事。”

十屆戲劇節(jié)共有十個主題，第一屆的主題“映”是讓黃磊印象最深刻的。“烏鎮(zhèn)到處都是水，劇場也像一面鏡子，會看到自己。有一天我看到青年競演的演員就在草地上排練，曾想過是不是為他們提供下其他的場地，后來一想其實不用，這就是屬于他們的排練場。看著年輕人手拉手轉圈跳舞，我就站在那兒看著他們，看了許久。我在想為什么會看得這么著迷？是因為我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從來不會認真地看自己，而是著急去看世界。等到有一天我們到了這個年齡，看到那些年輕人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烏鎮(zhèn)戲劇節(jié)是為‘青年’人做的，青年不是年齡上的，而是精神層面的，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賴聲川

幾位發(fā)起人都是實實在在擼起袖子做事情

從第一屆到第十屆，烏鎮(zhèn)戲劇節(jié)在賴聲川眼中就如同昨天一樣。“那樣一種能量、一種興奮、一種魅力，一座美麗的小鎮(zhèn)加上戲劇徹底融入。這種魅力是難擋的。第一屆開幕當天，我們還是很緊張，從典禮布置到嘉賓接待千頭萬緒，但是每一個人都很鎮(zhèn)定地處理著一切；到第十屆的開幕演出，一切都就緒了。那天走進大劇院時，我感覺到一股年輕的力量，比10年前更年輕?；蛟S第一屆我們不去想未來會怎樣，盡力做好當下，它自然就有一種生命力。”

直到現在，仍然有人覺得幾位發(fā)起人只是掛名而已，但賴聲川說，他們都是實實在在卷起袖子做事情。“我們的工作群中，從年初到年尾，幾個人一直不斷討論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細節(jié)。前幾屆我是藝術總監(jiān)，身上責任大；這幾年是孟京輝，他最辛苦——所有的節(jié)目選擇都由他‘發(fā)球’，然后我們提供各式各樣的意見。”

“第一屆時，我們真是苦苦哀求人家來這樣一個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演出。那時怎么跟人家解釋都沒有用，只能說：你相信我。到了第二屆，戲劇節(jié)的口碑幾乎炸裂。到了第五屆第六屆，就再也不用求人了。世界各大劇場團隊，以及個人藝術家的經紀人，開始主動找到我們。這也算是這些年的最大改變。”

賴聲川表示，今年是自己戲劇生涯中的第41部劇作《長巷》世界首演，他必須要花更多時間在自己的戲里。“整個烏鎮(zhèn)就像個舞臺，每個角落都如同一座劇場。美麗的江南，沐浴著桂花的香氣，大家一起看戲——戲劇的力量給眾人的是一種幸福感。”賴聲川表示，下一個十年，還是會陪著戲劇節(jié)一直走下去。“一切從品質開始，戲劇品質、生活品質，加起來就是烏鎮(zhèn)戲劇節(jié)的體驗。”十屆的主題中，賴聲川最喜愛的則是今年的“起”字：“開幕酒會時就起風了，好像老天在暗示說三年后可以重新再來：文化再起來、戲劇再起來、劇場再起來、我們再起來，整個戲劇界可以就這樣再起來。”

孟京輝

14部國際劇目來到烏鎮(zhèn)“真挺不容易的”

在孟京輝眼中，烏鎮(zhèn)戲劇節(jié)最早的概念到現在一直都還堅持著：“最早的設想也好像都實現了：關注度在提升，無論創(chuàng)作還是管理或是技術都越來越成熟。十屆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萌芽狀態(tài)。”

相比賴聲川和黃磊，在初創(chuàng)階段時孟京輝就有過對十年甚至更遠的設想：“因為陳向宏老師值得信任，賴老師值得尊敬，黃磊值得共事，這樣幾個人在一起，是一定能做好的，十屆還真有了那么點成就感。”

今年14部國際劇目來到烏鎮(zhèn)。身為藝術總監(jiān)，孟京輝只有一句話“真挺不容易的”。“我去找德國塔利亞劇院。他們說這部戲太貴了而且太麻煩了，我說不用考慮這么多，中國觀眾喜歡最重要，我們不怕麻煩。”于是這出《H—100秒到午夜》成為了今年的開幕大戲。之后便是復雜的溝通，每天好幾十條信息，一會兒是燈光操控來不了了，一會兒是某些設備必須走海運，一會兒又是某個型號不對了，然后又是某個演員摔斷了腿需要換人，又要重新辦簽證……總之，協調排期是一個常人很難想象的復雜繁瑣的過程。“計劃有時趕不上變化，變化是恒久的。”

孟京輝最喜歡的戲劇節(jié)主題詞是“眺”，“都說眺望，但‘望’有點太抒情了，眺就顯得很有胸懷。”他挑選劇目時不考慮兼顧觀眾的口味：“南北方的戲劇節(jié)，無論什么氣質，都要讓它自由多元生長，這就需要有種寬容度，這10年來我也變得比較寬容了。但寬容不意味著不尖銳，而是逐漸接近我們核心訴求。”在他看來，篩選劇目時也無需考慮市場：“因為烏鎮(zhèn)戲劇節(jié)本身是被篩選過的，它不是用經濟條件、評論標準來篩選，而是用當代戲劇美學的標準篩選。”

從第一屆的《空中花園謀殺案》，到此后的《他有兩把左輪手槍和黑白相間的眼睛》《兩只狗的生活意見》，以及《太陽和太陽穴》《茶館》《紅與黑》《第七天》，再到今年的《一個女人一生中的24小時》和《臭蟲》，孟京輝表示，自己在烏鎮(zhèn)的創(chuàng)作還是挺“飄飄然、浮浮沉沉、玩玩鬧鬧的”。“每個演員都特別來勁，那種站在舞臺上的豪邁和驕傲，以及在這種天地之間抒發(fā)情感的雄心勃勃，都讓人很開心。”孟京輝說。

文/記者 郭佳

統籌/ 劉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