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藍天野 深情憶往事

6月14日上午，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表演藝術(shù)家藍天野告別儀式舉行，北京人藝的同事及親朋好友送他最后一程。

濮存昕、馮遠征、萬方等人回憶起與藍天野老師相處相知的過往無不心懷感激，對天野老師的人品藝品更是滿懷敬意。

濮存昕

他是我進入人藝的領(lǐng)路人

“天野老師是我的恩師，沒有他，我進不了人藝。”一提到藍天野，濮存昕就充滿了感恩之情，他回憶自己當(dāng)年在空政話劇團，一度很受挫，沒想到藍天野主動請他演了一個角色，這給了濮存昕很大的鼓舞。

“作為人藝子弟，這是我多年夢寐以求又不敢說出來的事??！”濮存昕至今記得當(dāng)時藍天野坐在沙發(fā)上和他談戲的樣子，“他說，劇本叫《秦皇父子》，鄭榕老師演秦始皇，他認為我適合演長公子扶蘇。當(dāng)時我很惶恐，人藝那么多演員，為什么一定要請我演？但天野老師說他看過我演的《周郎拜帥》，認為只有我合適。”這件事當(dāng)時在人藝引起了許多人的反對，“面對議論與阻力，天野老師不為所動，力排眾議，堅持要我演，并且表示‘否則我就不排了’。”最終，人藝同意借調(diào)濮存昕進劇組，并且批準(zhǔn)了濮存昕調(diào)進北京人藝的申請。

在濮存昕心目中，“天野老師是有高級趣味的人。”濮存昕表示自己一直欽羨天野老師的風(fēng)度與氣質(zhì)，“他是在一種境界中生存著。包括他的畫、他的字、喜歡玩的石頭，他有那種物外真游的性情。”

藍天野患病后，濮存昕曾為其到處求醫(yī)。今年3月6日，藍天野出院回家，濮存昕還到家中親自給他理發(fā)。理發(fā)后精神不少的藍老高興地發(fā)了條朋友圈。這也是濮存昕最后一次見到藍老。對于天野老師的離去，濮存昕覺得“非常圓滿”：“他走得很安詳，就像演出的結(jié)束，應(yīng)該獲得掌聲。這是他的修行到了，我覺得真是特別圓滿特別好。”

馮遠征

多年后的“致歉”讓我感動

馮遠征并沒有跟藍天野在同一部戲中合作過，但是1986年，夏淳導(dǎo)演讓24歲的他飾演《北京人》中的曾文清，之前這個角色是藍天野飾演的，馮遠征很想找天野老師請教，但又不敢直接找他，“終于有一天碰見天野老師，才斗膽跟他表示：‘我是學(xué)員班的馮遠征，這次夏淳導(dǎo)演讓我演曾文清，想跟您請教一下，您當(dāng)年演曾文清的體會。’他就似看非看地看著我，也不說話。等他收拾完東西，準(zhǔn)備走的時候，回頭看著我說了一句：‘沒什么可說的啊。’”馮遠征當(dāng)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但在心里有了個小心結(jié)。“過了若干年，再排《嘩變》的時候，請教朱旭老師該怎么演，朱旭老師也不跟我們講，他說：‘我不能給你們講，因為我的理解不一定是你的理解，我的閱歷和我對這個角色的認知跟你不一定一樣，我只能給你講當(dāng)時導(dǎo)演都有什么要求，但不能講我是怎么演的。’我一下就有點明白了。”

后來，有一次馮遠征到電視臺做節(jié)目，天野老師也在，馮遠征就講了曾經(jīng)向他請教但是沒有得到答案的往事，天野老師立刻誠懇地對馮遠征表示：“我不記得這個事了。但我不希望我說的話會影響到你，所以不愿意說，也不能說。但是我想給你道個歉。”天野老師的態(tài)度讓馮遠征特別感動：“他和朱旭老師的做法也影響了我，我在給年輕人排戲的時候，也不會去跟他們講該怎么表演。”

馮遠征當(dāng)了演員隊隊長之后，因為學(xué)員班培訓(xùn)的事情找到天野老師，希望他能給學(xué)生上上課，天野老師表示必須支持。“每次他給年輕人上課，我也坐在那兒聽，我覺得也是一個了解他的過程，同時能從他身上學(xué)到很多關(guān)于表演的認知和觀念。”

萬方

專門為他寫了一部《冬之旅》

劇作家萬方小時候經(jīng)常跟著父親曹禺去劇場，常常見到藍天野。上世紀70年代末，北京人藝排演《王昭君》，藍天野演呼韓邪單于，他的妻子狄辛演王昭君。萬方至今記得藍天野在劇中有一段呼韓邪單于悼念亡妻的獨白，“這段獨白蘊含的情感非常獨特，我被這種深情打動了。他的聲音是從心里流淌出來的，節(jié)奏和情感的表達是那么直接、真誠。他不是扮演，是他真的從心里發(fā)出的聲音。”1992年，萬方看老版《茶館》最后一場演出。“天野叔叔演的秦二爺，那精氣神真是非一般人能達到的，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65歲了，但出場時設(shè)定的是意氣風(fēng)發(fā)、正當(dāng)盛年，充滿了一種放射到整個劇場的光，那種生命力的光一下就打到我心上了。”

藍天野離休后重回舞臺再放異彩，兩人接觸又頻繁了起來。“我們經(jīng)常一起去看各種不同風(fēng)格流派的戲，他酷愛京劇，也愿意看國外的戲，還很愛去小劇場看年輕人的演出。他永遠有一顆接受汲取的心，對于一切他所看到的，他的心都是敞開的。哪兒有戲，他都要去看，時間排得可滿了。”一次看戲時，藍天野突然對萬方說：“你能不能給我寫一出戲？一出兩個老人的戲。”萬方很驚喜，于是，寫了從一位老年人的角度回望人生的話劇《冬之旅》。萬方說，《冬之旅》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也有很大的提升，“如果沒有天野老師，我的戲劇創(chuàng)作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萬方最后一次見到藍天野，是2020年看他再演話劇《家》。“那時天野老師已經(jīng)93歲。謝幕的時候，他對觀眾深深鞠躬，他對舞臺的熱愛，觀眾對他的熱愛，我都能感受到。” 本報記者 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