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 馬 車
□ 王太廣
家鄉(xiāng)人把自行車叫做“洋馬車”,說它“洋”,是因為這種以人力踩腳蹬板驅(qū)動的小型陸上車輛是從外國引進的;說它是“馬兒”,是因為馬配有馬蹬子、馬鞍子,自行車有腳蹬子、車墊子;馬能“咴咴”叫,自行車的車鈴也能“晃啷啷”響;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馬,還是自行車,都能讓人“騎”。
我最早見到的“洋馬車”是郵遞員騎的墨綠色自行車。那時候,只有國家干部、電工、郵遞員等人有“洋馬車”,其他人很少擁有。那些沒有“洋馬車”的人就編順口溜罵人:“洋馬車,膏洋油,呆(即頂上、車座上)上坐個扒灰頭(罵人語:即老公公與兒媳鬼混)。”這是典型的“恨人有,笑人無”的心態(tài),其實,骨子里蘊藏著一種希望,希望自己也擁有一輛自行車。只要有騎自行車的人進村,我們小孩子就會跟著跑,不管是到誰家,車子一扎穩(wěn),小孩子就圍著看稀罕。這摸摸、那瞧瞧,甚至會攪幾圈腳蹬子,撥拉幾下自行車把上的鈴,有時會遭到主人家的一頓呵斥。
我第一次坐自行車,是從駐馬店鎮(zhèn)(注:1980年撤鎮(zhèn)建市)沿駐新(駐馬店至新蔡)公路南邊往家趕。走著走著感覺累了,扭頭一看,有一位阿姨和一位叔叔分別騎著一輛自行車向東行駛。等自行車快接近時,我就開始跑。也許是當時正值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爭做好事的緣故,那位阿姨不好意思再騎了,說:“小朋友,別跑了,我?guī)е恪?rdquo;她把我抱起來,坐到自行車的大梁上,雖然細細的鋼管有點硌屁股,但第一次坐自行車,仍興奮不已。她邊走邊問我“多大了?”“上幾年級了?”我都一一回答。我還一口氣給她背了好幾條《毛主席語錄》,那位阿姨和叔叔說:“這小孩中,《毛主席語錄》學得不錯!”
我上高中時,一些公社干部、大隊干部和在外工作的人員已擁有自行車了。發(fā)現(xiàn)有的同學借別人的自行車到學校操場或村頭的打麥場學騎,我卻一直沒學,主要是感到人家的自行車都很金貴,萬一碰壞了自己賠不起。況且自己沒有這東西,等到有了再學也不遲。父母親知道我這個想法后很高興,夸我有志氣。
1975年7月,我被挑選到水屯公社機關當通訊員,因工作需要給我配了一輛上海產(chǎn)的“永久”牌自行車。我心里雖然高興,可是不會騎。公社黨委秘書趙璽告訴我:“學騎車子腰要坐直,手要放平,兩眼往前看。”可我的腰總是來回扭,握不穩(wěn)車把。不是歪倒,就是撞著東西,腿上、胳膊上被磕碰得青一塊、紫一塊。摔倒幾次后,我慢慢地能騎了。幾個月后,我騎自行車的技術逐漸提高。原因有兩種:一種是公社黨委書記如果騎自行車到哪個大隊后,天下雨了,路上泥濘不堪,無法騎車,就把自行車放在該大隊部里,步行回公社機關,然后通知我去騎。還有一種情況是,當公社主要領導騎車正在哪個大隊檢查工作時,地區(qū)或縣里領導坐的吉普車攆上他后,就把自行車放在所在大隊后乘車而去。公社領導回機關后,就讓我去推他的自行車。如果步行去,好幾公里的路途,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我只好騎車去,在返回的途中好不容易見到一位熟人,想讓他騎另一輛自行車,可對方不但不會騎,還想讓我?guī)еS谑?,時間長了,熟能生巧,我就在農(nóng)村凸凹不平的黃土路上學會了騎一輛、推一輛,還能帶一個人的絕活。
我對自行車還是比較愛惜的,平時也注意保養(yǎng)。只要從外邊騎車回到住室,得空就拿破毛巾擦去車上的塵土,定期用鏍絲刀、板子、鉗子擰緊各部位的鏍絲,經(jīng)常用機油潤滑自行車的轉軸、鏈條、鏍絲帽等零件,發(fā)現(xiàn)哪地方有毛病及時修理。自行車保養(yǎng)得好,騎著就輕便、順暢。我騎自行車的時候都是雙手緊握車把,臂部坐穩(wěn),身體前傾,挺胸抬頭,姿態(tài)優(yōu)美,瀟灑大方,因此引不少人夸獎。但也有煩心和尬尷的時候:比如農(nóng)村多是凸凹不平的土路、磚渣路,自行車巔簸得厲害,不僅磨屁股,還傷胳膊、累腰腿;如果遇到雨雪天、頂頭風,要么蹬不動、行駛慢,要么路面結冰易滑倒,要么前后輪和瓦上粘滿泥巴,行不多遠,就得用樹枝刮刮。如果泥巴大了,就得扛著自行車走,這就是人們形容的“無風無雨,車馱人;有風有雨,人扛車。”如果遇到掉鏈子的情況,就要立即下車掛鏈子,手上滿是黑糊糊的機油;如果是三伏天,輪胎遇熱或被尖東西扎破,就會出現(xiàn)慢撒氣或爆胎的情況,只能慢慢地推著走,尋找修理鋪補輪胎。
我騎自行車是遵守交通規(guī)則的。我曾看到過幾輛并行的騎自行車的人邊行邊說話,把道占得好寬;有的為了省力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拽著拖拉機或汽車拖掛角上的扳手;有的逆行、有的騎飛車、有的行“S”彎亂竄;也有剎閘不靈,技術不高,造成事故的等等。
那時候,自行車與手表、收音機一樣,是人們向往的“三大件”。誰家能擁有一輛“飛鴿”、“永久”、“鳳凰”牌自行車,就像現(xiàn)在擁有寶馬、奔馳、奧迪牌汽車一樣倍覺珍貴。城市的男女青年結婚的時候,自行車往往是娘家的陪嫁品,車把上扎個大紅綢子,氣派地擺在醒目的地方。在那計劃經(jīng)濟時代,買自行車比較難,得憑票、找熟人、拉關系、走后門。1980年我到駐馬店師范學校上學后,沒有了自行車感到很難受。于是,我找到在汝南縣紅旗公社(現(xiàn)為古塔街道辦事處供銷社)當主任的舅爺張志行,結果等了一年才買到一輛天津產(chǎn)的“飛鴿”牌自行車。我喜出望外,隨即在供銷社生產(chǎn)門市部買了兩盤黑膠帶,騎回家后就把三角架、后衣架、前叉子等部位纏了起來,把前后輪的軸承上縛著紅黃綠三色的毛刷,隨著自行車輪的飛轉,毛刷也隨之慢慢地轉動,就像跳躍的彩色剌猬。車不動時,它又像只慵懶笨拙的毛毛蟲。我把車后瓦上的尾燈處裹一塊紅綢布。車座上套一個帶黃穗子的黑色人造革座墊,很惹人喜愛,因而經(jīng)常有人借用。
1983年,我成家之后,自行車更是家庭生活中離不開的交通工具,經(jīng)常往返于城市和農(nóng)村之間。1984年,我調(diào)到汝南縣委宣傳部工作后,把自行車前面加裝一個菜簍;有了孩子后,又在自行車大梁上安放一個小坐板,每到星期天、節(jié)假日,我騎著自行車,前面帶著孩子,后面馱著老婆,上街、走親、串友,其樂融融。
自行車一路行來的軌跡,就是共和國發(fā)展的軌跡,在漫長的前行歷程中,我們揮手告別的是苦難,昂首迎來的是喜悅。
責任編輯:律凱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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