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叫喳喳

□王太廣

喜鵲，家鄉(xiāng)人叫麻喳子。人們喜歡喜鵲，是因為其諧音有個喜字，象征著喜慶、吉祥、快樂，可以討個口彩。

孩提時，道路旁、溝渠邊都栽有一排排的楊樹，柴火堆似的喜鵲窩就搭建在高大挺拔的楊樹上，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宛若藍天上綻開的荷花，亭亭玉立，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四五月份，是幼鵲出巢的時節(jié)，這時，“喳喳喳”的叫聲不絕于耳，大大小小的喜鵲隨處可見。我們小孩子喜歡喜鵲，每當看到樹上有喜鵲棲息，就高聲念著歌謠：“小麻喳，尾巴長，娶了媳子（即媳婦）不要娘；把娘搬到雪窩里，把媳子摟到被窩里；烙油饃，搟面湯，媳子媳子你先嘗。”喜鵲通人性，聽到我們的歌謠，也許是自責，也許是辯解，也許是希望我們長大了別這樣做，不慌不忙地“喳喳喳”地回應(yīng)幾聲，就拍拍翅膀，由這棵樹飛到那棵樹上了。當喜鵲騰空而起，揮動羽翼時，翅膀上隱藏于羽毛內(nèi)側(cè)的潔白，非常明顯地暴露出來。隨著雙翅一閃一閃地扇動，喜鵲落地的姿態(tài)也十分優(yōu)雅，兩翼平行展開，向下傾斜滑翔，顯得輕盈而飄逸。

我家門前有幾棵高大的楊樹、榆樹和桐樹，把院子罩得嚴嚴實實，經(jīng)常有喜鵲、麻雀、布谷鳥、黃鸝等鳥兒在上面撒歡。母親說過，如果早起看到或聽到喜鵲的叫聲，就會有喜事降臨。于是，我天天瞅著院子里的樹，希望喜鵲能落在我家的樹枝上鳴叫。“喜鵲叫，客人到”。只要有親戚們來俺家，準會帶些我平常吃不到的糖果、水果、點心之類的東西，母親也會做比較好的飯菜，我也可以解解饞。經(jīng)過多次驗證，好像還真有這樣的感應(yīng)，如果一大早就有喜鵲登上枝頭鳴叫，十有八九會有客人來。當我放學后，大老遠就會看見俺家門前停著一輛自行車，到了門口，就會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不是我姨、姑來，就是舅舅或表叔來，我心里甭提多高興了！

喜鵲叫，不光報客人到，還會報喜呢！1972年底，全省統(tǒng)一組織了“文革”期間唯一的初中升高中考試，對于我這個貧寒的農(nóng)家子弟來說是一次極好的機會。考試后的那些日子，期盼伴隨焦慮，總想著能有只喜鵲落在我家院子的樹上“喳喳”叫幾聲。我清楚地記得，農(nóng)歷臘月十九的上午，天氣晴朗，一只喜鵲落在我家門前的核桃樹上，“喳喳喳”地叫了一陣兒就飛走了，飛到天空時還在“喳喳”地叫。母親說：“喜鵲叫，好事到。看看咱家今兒個有啥好事吧！”不久，班主任劉景武給我送來了水屯高中的入學通知書，將好消息送到了我家。

喜鵲不僅是報喜鳥，還是吉祥鳥。我們小孩子只要看到結(jié)婚的隊伍，就攆著看新娘、看嫁妝，看最引人注目的紅箱子，看正面畫的那幅“喜鵲登枝”圖。抬嫁妝的人，故意一搖一閃地邁著步子，畫里面的喜鵲，像是在喜氣洋洋地歡叫，那一朵朵綻放的梅花正在含笑開放。那鐵殼茶瓶、茶盤、搪瓷洗臉盆、花毛巾上的圖案都是喜鵲；那大紅被的被面上，也繡了兩只喜鵲，拖著長長的尾巴，翹著頭，張著嘴，喳喳地叫。就連新郎新娘的新床梆上，刻的也是喜鵲鬧春圖……喜鵲似乎要伴他們吃，伴他們喝，伴他們睡，伴他們樂，伴他們進入甜甜的夢鄉(xiāng)啊。

說實話，喜鵲能在哪個地方壘窩，哺育后代，哪個地方的人就會感到吉利和榮耀。1974年春天，喜鵲窩真的壘到我家的榆樹上了。兩只喜鵲從早到晚，不停地銜來一根根細長的枝椏，快飛到榆樹上時都會盤旋一圈，嘴里發(fā)出“喳喳”的叫聲，然后立在正壘的窩上搭穩(wěn)枝椏，四周張望一下后，又飛走了。兩只喜鵲也許是夫妻，天天如此，不辭辛勞，也不知過了多少天，一個碩大的喜鵲窩就壘成了。

有一次，我爬到樹上，把喜鵲窩看了個究竟。喜鵲的窩就像一枚倒立的雞蛋。如果光看窩的枝枝杈杈是有些雜亂無章，但其實壘得整齊有序、嚴嚴實實。長短不一的枝條，搭配得都非常合理，做到了物盡其用。整個窩幾近“全封閉”狀態(tài)，只在中上部留一個圓孔，這是它的門。門里面是一個寬敞的圓形空間，底部和四周放一層草絲和毛發(fā)，很柔軟，真像一個溫暖、舒適的家。

自從我家門前有了喜鵲窩，天天就能聽到兩只喜鵲“喳喳”的叫聲，也許是夫妻在對話，也許是在吵架，也許是在教育子女，也許是在商量著怎樣叼食……整個村莊似乎天天都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xiāng)村

主要內(nèi)容：回望鄉(xiāng)村風貌，講述鄉(xiāng)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nèi)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于貧困農(nóng)村，飽嘗生活艱辛，抒發(fā)真情實感，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fā)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