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家

□王太廣

每到春節(jié)，我的第一念頭就是——回老家！因為老家是我心中一幅優(yōu)美的圖畫，是我小時候玩耍的天堂，那裊裊升騰的美麗炊煙，那淳樸的民風，那熟悉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是我記憶深處的一盞明燈……

老家，是我心中一幅優(yōu)美的圖畫。我的老家位于駐馬店市東7公里處的張莊，三面環(huán)水，北側(cè)臨駐新公路。每當晨曦吻過村莊的樹木，成群的小鳥嘰嘰喳喳演奏出優(yōu)美的晨曲時，老家的村莊便睜開了惺忪的雙眼。在一片煙霧彌漫、朦朦朧朧的仙境中，朝陽漸漸地從東方露出笑臉，柔美的光線穿過霧靄，讓村莊變得清晰起來。蔥蔥郁郁的果木雜樹、閑散無為的院落房舍，靜靜地矗立著。村前的小河流水潺潺東去。河水清澈見底，游魚兒無拘無束，搖擺著尾巴，晃動著魚鰭，小嘴巴不時開合著，悠閑自得地游來游去。亮麗的魚鱗閃閃發(fā)光，與翠綠的水草相映成趣。

老家，是我小時候玩耍的天堂。人生旅途崎嶇修遠，起點是童年。我第一眼看見的世界，就是生我養(yǎng)我的老家。老家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路一樹都給我留下了歷久彌新的記憶。小時候與小伙伴一起玩耍的情形歷歷在目：從跳繩、撇瓦、踢瓦、踢毽子、開交、抓子，到下大方、憋死牛、擠油油、殺羊羔、打陀螺、推桶圈；從捉特務、堆雪人、藏老貓、掏鳥窩，到摸魚、裸游、逮螞蚱、戳馬蜂窩；從偷瓜、鬧房、聽房、拾鞭炮、打燈籠、割草、割麥、拾糞、漚麻，到摟柴禾、剜野菜、拾煤渣、打蜂窩煤、脫磚坯、燒窯、干農(nóng)活兒……我們好似一群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每天在那看不夠玩不夠的田野上、土路邊、房前屋后、旮旮旯旯、溝溝坎坎上飛來飛去，感受無窮無盡的快樂。曲線優(yōu)美的鄉(xiāng)間小路上留下了我們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野花弄芳的草叢中隱藏著歡快的笑聲，晚風里飄蕩著無憂無慮的童趣，朝陽下承載著充滿自信的希望。

老家是裊裊升騰的美麗炊煙。炊煙從煙囪里、窗戶里涌瀉出來，緩緩上升，裊裊娜娜，一路輕飄，與廣袤田野交融，與藍天白云相擁，像悠然舒卷的云，似舞動飄逸的袖，隨風飄浮，裙帶環(huán)繞，形成了一幅美麗和諧的鄉(xiāng)村畫卷。我與小伙伴們無論是在路邊玩耍、溝渠邊割草，還是在村頭拾糞、田間干活，晌午時分，當饑腸轆轆時，不知是誰猛然瞥見村莊上空升起的炊煙，說了一聲：“看，冒煙了，娘快做好飯了。”于是，大家便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一個方位，紛紛向村莊里尋找自己熟悉的房頂。很快，村莊上空陸陸續(xù)續(xù)飄蕩起越來越多的炊煙。我們循著炊煙的召喚，趕快收拾好各自的戰(zhàn)果，興奮地朝自己家奔去。

老家是淳樸民風的清晰映象。俺莊是修建宿鴨湖水庫時遷移出來的，到了新地方，更加珍惜抱團的重要，淳樸的民風一代代得以傳承。村民們?nèi)粘龆鳌⑷章涠?，從貧瘠的土地上擠出一粒粒糧食糊口。人們的生活雖然清苦，但處處秉承著灑脫、大度、寬厚的操守。一家娶媳婦，全村辦喜事。誰家來了客人，你不必為措手不及而發(fā)愁，東鄰西舍自會送來時令蔬菜、咸菜、雞蛋和臘肉。大人看見小孩，多的是關(guān)心和鼓勵，好好上學，爭口氣，進城去！如果誰家有點不愉快的事，鄉(xiāng)親們會好言相勸：“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別往心里擱！”令我終身難忘的是俺隊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那年，我考上師范后，父親得了癌癥，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竟然贏得全莊人的關(guān)心，探望者不斷。雖然大家都不富裕，但是均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著各自的心情。有的幫助聯(lián)系醫(yī)生，有的尋找民間驗方，有的拿出珍藏的麝香，有的坐在我父親的床前安慰，有的幫助我家燒火、做飯。我父親去世那天，鄉(xiāng)親們接踵而至。有的給我父親洗手腳、剪指甲、穿壽衣，有的幫助壘鍋臺、借廚具、借桌凳，全莊人各自做著出殯前的事。他們爭著干活，忙個不停。雖然供大家吃的是蘿卜、白菜、豆腐、粉條、饅頭等家常飯，但是沒一個人說二話，都竭盡全力干好各自的事情。他們雖無豪言壯語，但所做的事情體貼入微，溫暖人心，令人感動。

老家是記憶深處的一盞明燈。當太陽從西邊美麗的老樂山頂落下后，老家的夜幕便拉開了，各家各戶的青油燈、圍燈、蘿卜燈、煤油燈、罩子燈、馬燈、汽燈等燈盞次第點亮。盡管燈光的亮度不一、形狀各異、分布零散，或忽明忽暗，或飄忽移動，那都是照亮農(nóng)家人生活和希望的光源。這燈照著老屋灶臺旁的水缸、水桶、風箱、案板、瓦盆瓦罐、海碗、藍圈碗、小黑碗、小木碗、盤子、碟子、茶壺、茶杯、酒杯、酒壺、碓窯子、油罐子、鹽壇子、葫蘆瓢、鐵火棍、搟面杖、菜刀、鍋鏟子、筷籠子，這燈照著老屋里的木床、木箱、木柜和挖米盛面的官斗、官升、簸箕、篩子，這燈照著八仙桌、小方桌、大板凳、小板凳、木椅子、草鞋、泥屐子、布鞋，這燈照著墻上掛的草帽、涼帽、斗笠、蓑衣、黃油布傘，這燈照著墻上豎的木掀、木杈、搓板、木棒槌、勾擔、扁擔、柳條筐、白蠟條籃子，這燈照著木杠、鋤、鐵锨、釘耙、鐵笆子、竹笆子、篾刀、鐮刀、斧頭、錘頭、糞杈，這燈照著竹殼茶瓶、雞毛撣子、紡花車、織布機、鐵鎖、木桿秤、篦子、小圓鏡、蛤蜊油等，每個老物件都是一個獨立的藝術(shù)品，承載著農(nóng)耕文化的記憶，儲藏著先輩們的辛酸、汗水、智慧和體溫。

老家像冬天的一盆炭火，時刻溫暖著我的心；老家像一壇陳年的老酒，久而彌香；老家是一首難忘的歌，反復吟唱，倍感親切。城里雖好，但那里沒有我的父老鄉(xiāng)親，沒有我的發(fā)小，沒有老屋、老井、小河、樹林、納涼場……只有老家，才是我靈魂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