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 草
□ 王太廣
在我們家鄉(xiāng)有句俗語:“10年的農(nóng)活10年了,10歲的孩子會割草。”當我不到10歲的時候,就跟著大人下地。大人鋤地,我們撿草,撿回家后喂豬、喂羊。
我們小孩子也有結(jié)伴下地的時候,總是拿著剜鏟,邊走邊唱革命歌曲,蹦蹦跳跳地去溝邊、河沿邊或田間地頭給豬剜草。發(fā)現(xiàn)豬愛吃的苜蓿、馬齒莧、灰灰菜、野莧菜時,就蹲下來,一手拿鏟,一手抓草,剜下來就放進籃子里。待鮮嫩的豬草盛滿竹籃子后,才高高興興地吹著口哨、哼著小曲回家。
那時候,社員們都是靠工分吃飯,誰家的勞動力多、勞動力棒,掙的工分就多,分的糧食也就多。我10歲以后就開始在生產(chǎn)隊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多掙點兒工分。割草就是其中的一項。
我們家鄉(xiāng)的河坡里、路溝里、田埂上、地邊上、墳堆上……到處都有草。每到春天,幾場春雨一下,春風一吹,各種草就從土里鉆了出來使勁兒地瘋長,青翠欲滴地鋪滿空地,長郊草色綠天涯。但由于割草的人太多,往往在草還處于嫩齡期就被割掉了,好在草生命力極強,很快又長起來了,葳蕤茂盛,使我們總有割不完的草。
我上初中之后,每到星期天或暑假的早上,總是被父母早早地叫醒,睜著惺忪的睡眼,拿著磨好的鐵鏟和鐮刀,挎著白蠟條筐子,走出村莊,尋覓草地。
我們常割的草有:秧子草、稗子草、狗尾巴草、苜蓿、茅草、葛巴草、扁豆秧、色拉秧等。秧子草多生長在高梁地、芝麻地、玉米地、豆地里。每次鋤地不久遇上雨水,新的秧子草就從大地的母腹里鉆出來,擠眉弄眼,搖頭晃腦,肆無忌憚地往上長,柔嫩滴翠,有的地方,秧子拖的長長的。茅草主要生長在田埂上、路邊、溝沿、河坡上。葛巴草在路邊隨處可見,長得密密匝匝。葛巴草需要在下過雨后用鏟子鏟掉,發(fā)出“嚓嚓” 單調(diào)而清脆的聲音,隨著這聲音,一把又一把葛巴草被我放進筐子里。狗尾草和稗子草也很多,長得旺盛而密集,幾鐮下去就是一大把。
割草如同打仗,出發(fā)時成群結(jié)隊,浩浩蕩蕩,到了目的地就各自為戰(zhàn)。誰都不希望搭幫,找不見人是常有的事,你在這里喊,他明明聽見也不會答應的,你找到他的時候,或許他已經(jīng)割幾大筐草了。凡是搭幫的等于為別人打掃戰(zhàn)場,鉆進高梁地、芝麻地、玉米地里,真正上手的還是用手薅得快。把鐮刀放在一邊,蹲在地上圍,兩只手一起薅,一抓一大把,一會兒一小堆,快得跟搶似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纏繞在草叢中的蒺藜刺破手腳,高梁葉、玉米葉子也會在脖子上、臉蛋上、肩膀上、手臂上劃過一道道血印,血印隨著汗液的浸入,疼痛難忍。有時鐮刀碰上石塊不聽使喚,稍不留神就會傷著手、腿、腳,輕者劃破一層皮,重者割出很深很長的口子,鮮血直流。遇到這種情況,就薅幾株七七芽揉搓揉搓,擠點汁水,把七七芽按在傷口上,用手按一會兒,止血非常有效,不幾天傷口就好了。
與我搭幫最多的是比我大幾歲的金全叔,他割草手頭利索,外號“黃鱔”。遇到草多的時候,他一會兒就割一小堆,比我割得快、割得多。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都開始裝筐。裝筐時不僅要把草裝得瓷實,還要把草沿著筐子邊裝到筐系子里,甚至吞沒了筐系子。筐子被塞得像個大刺猬,然后用鐮刀把子掛著筐系子上的繩子,讓金全叔從我身后邊抽著筐子底幫我遞到肩上。而他背時很有經(jīng)驗,身子一縮、屁股一拱,連人帶草筐子都起來了。如果旁邊有田埂、溝沿的話,他就蹲在低處,身子傾斜下去,緊貼著土埂或溝沿,借助它的高度,背起草筐子就回家。在暮靄之中,我倆背著沉重的草筐,彎著脊背,忍著疼痛,趔趄而行。往往因草筐太重,壓得我們歪斜著身子,肩膀上、胳膊上呈現(xiàn)一道道紫痕。由于天色已晚,我們佝僂著身子,眼睛基本看不清遠方,唯一看清的是腳前邊凹凸不平的小路或車轍溝。
我們終于走到牲口屋門前,別人幫我們接下草筐子,我體會到了如釋重負的快感。稍作歇息后,便讓會計到自己的草筐子旁過秤。那時,我們生產(chǎn)隊的青草是每10斤一分。會計過完秤,我才把一筐子草在草堆上倒凈,然后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
我們生產(chǎn)隊的大小牲口有幾十頭,除了保證牲口吃鮮青草以外,還要曬很多干草供牲口冬季食用。割草的人很多,村莊周圍的青草剛發(fā)出嫩芽,就被人割了。實在沒辦法了,大家就到較遠的地方去割草。在生產(chǎn)隊的組織下,我們乘坐馬車到駐馬店南邊的解放軍159醫(yī)院(當時我們稱為“南大院”)割草。那里果然草嫩、草密、草深,我們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興奮不已,不到半天就割了一大馬車。之后,我們在宿鴨湖西岸駐扎下來,邊割邊曬,為生產(chǎn)隊割了很多草,受到了生產(chǎn)隊隊長的表揚。
現(xiàn)在我回到故鄉(xiāng),看到路邊、溝旁隨風搖曳的青草甚感親切,遺憾的是無人理睬。因為隆隆的機器讓耕牛淡出了曠野,多數(shù)家庭也不再用草喂豬、喂羊了,莊稼地里的雜草用除草劑一噴便枯死了,遍地的青草任憑大自然發(fā)落。但是,當年割草的情景永遠鐫刻在我的記憶中。
責任編輯:律凱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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