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小家女 來嫁汝南王

□杜 平

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

芙蓉陵霜榮，秋容故尚好。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

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碧玉小家女，不敢貴德攀。

感郎意氣重，遂得結(jié)金蘭。

碧玉破瓜時，相為情顛倒。

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晉·孫綽《樂府詩集·碧玉歌》

這首詩是以第一人稱手法寫的，詩的大意是碧玉我本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在我剛剛到了破瓜（古代篆書“瓜”字好像兩個八字疊成，俗以破瓜指女子16歲）的年齡時，沒想到地位高貴又富甲一方的郎君竟然看上了我。我從來不敢想有一天能攀附上顯貴的門第，讓我感激的是郎君你用千金不換的真情叩開了我少女的芳心，只慚愧我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來回報你。好在碧玉我正當青春年華，只要你喜歡，我就愿與郎君結(jié)為百年之好。好了，什么都不說了，既然郎君想要我，我也別害羞了，回身一頭扎進郎君的懷抱吧。

《碧玉歌》的作者是晉朝的孫綽。孫綽，字興公，太原中都（今山西平遙）人，后遷會稽（今浙江紹興），是東晉士族中很有影響的名士。

孫綽的文采，當時人稱橫絕一世。文士以綽為冠，當時王公大臣皆以得到孫綽的詩文為榮。朝中重臣名士如殷浩、桓溫、庾亮等的墓志碑文，均出其手。其任永嘉太守時，與謝安、王羲之等皆為一時名流，是當時紹興文士集團的重要成員。晉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與王羲之、謝安、支遁等41人會于蘭亭，飲酒賦詩。孫綽賦詩兩首，還被推舉撰《蘭亭集詩·跋》。

那么，大名鼎鼎的孫綽為何要寫這么一首情詩呢？這還得從一個叫司馬亮的人說起。司馬亮，字子翼，晉宣帝司馬懿第四子，“八王之亂”中的八王之一。

西晉建立后，皇子司馬亮被封為汝南王。這時的他剛?cè)⒘艘粋€小妾，名叫劉碧玉。雖然司馬亮妻妾成群，但卻對這個16歲的女孩情有獨鐘。劉碧玉出身小門小戶，長相也不算太出色，知識、能力與大家閨秀不可相比，但她性情溫婉，乖巧可人，還能歌善舞，頗有鄰家女孩的味道，凡見者皆垂憐不已、愛意潮涌。為了取悅碧玉的芳心，司馬亮甚至不惜花重金托請當朝文壇大腕孫綽為她賦詩，足見他對這個小妾的無限寵愛。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清商曲辭三·碧玉歌》題解引《樂苑》中說：“《碧玉歌》者，碧玉，汝南王妾名。”寵愛之甚，所以歌之。但可能連司馬亮也沒想到，正是因為他的這番隨興之為，不僅讓這個碧玉小家女，從此天下知，還讓中國歷史中多了一個獨特而可愛的女性形象。雖然古代所謂四大美女并沒有劉碧玉，但比起她們，碧玉之美不僅毫無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家碧玉的形象一出現(xiàn)，即贏得當時文人雅士的寵愛，也深得后世文人墨客的青睞，甚至包括一些帝王也對碧玉產(chǎn)生思慕之情。如梁武帝蕭衍《碧玉歌》：

杏梁日始照，蕙席歡未極。

碧玉奉金杯，淥酒助花色。

還有梁元帝《采蓮曲》：

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

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

因持荷君子，愿襲芙蓉裳。

還有南北朝·庾信《結(jié)客少年場行》：

結(jié)客少年場，春風滿路香。

歌撩李都尉，果擲潘河陽。

折花遙勸酒，就水更移床。

今年喜夫婿，新拜羽林郎。

定知劉碧玉，偷嫁汝南王。

唐·王維《戲嘲史寰》：

清風細雨濕梅花，

驟馬先過碧玉家。

正值楚王宮里至，

門前初下七香車。

明·楊慎《江上聞箏曲》：

不見新妝出鏡臺，

想應(yīng)纖手拂香埃。

若非汝南劉碧玉，

定是秦中薛夜來。

司馬亮作為西晉宗室，曾官至當朝太宰輔政，但在后來的爭奪皇權(quán)過程中，因參與領(lǐng)導歷史上有名的“八王之亂”最終兵敗，為亂軍所殺。

汝南王被殺，但史書上卻再也沒有他的愛妾劉碧玉的任何消息。是與夫君一起被殺，還是乘亂逃脫、另嫁他人，或遁逃山野、削發(fā)為尼，劉碧玉的行蹤永遠成為千古之謎。但小家碧玉，卻成了后世無數(shù)男人心中追求愛情對象的最高理想，很自然小家碧玉這個成語也被千家萬戶所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