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做一件事兒

□ 張士君

結(jié)識馬三兒，緣起陳鵬的一封情書。

朋友陳鵬辦了一個吉他培訓班，一不小心看上了班兒上的一個美女學員，說，那美女的身段、氣質(zhì)、顏值把他折磨的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但那美女是局長的千金，他沒有勇氣向美女表白。一日，他拎了燒雞和燒酒來我家，要我替他給那“小蘿莉”寫一篇情書，說如果這情書能成就其姻緣，就請我吃駐馬店最好吃的。我說，僅憑我一封情書就能讓你抱得美人歸？我要有那能耐就辭了工作專門代寫情書，商業(yè)化經(jīng)營，說不定還能脫貧致富奔小康呢。但抵不住朋友軟磨，又加之吃了人家的嘴軟，就把《羅密歐與朱麗葉》、《紅樓夢》等古今中外名著中關(guān)于愛情的好詞兒洋洋灑灑堆砌了三千多字，用微信發(fā)到了他手機上。

這事兒過后也就忘了。不曾想，兩個月后突然接到陳鵬的電話：“哥呀，我要兌現(xiàn)我的諾言。明天早上我和媚兒請你吃駐馬店最最好吃的東西。”

驚詫！原因有二：一是一封情書真能成其好事？二是成人姻緣功德無量，就值一頓早餐？不就包子嗎？能說是駐馬店最好吃的東西？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兒，朋友帶著他的媚兒，開著車把我?guī)У绞袇^(qū)文明路與通達路交叉口的翡翠苑一樓108號馬三包子店。

進得門來，第一印象是店面十分整潔，陳鵬一揮手：“馬哥，三碗胡辣湯，六個牛肉包子，一斤牛肉盒兒，一斤水煎包兒。”完全是五星級酒店里點燕翅鮑的氣派。

老板娘雖年過不惑，卻是風韻十足，此番裊裊婷婷地上齊了一應早點，其間陳鵬多看了老板娘幾眼，惹得媚兒用眼神兒說：“俺陳老師，別看到眼里拔不出來了。”轉(zhuǎn)臉兒那語氣里就多少帶了點兒慍怒：“老板娘，去給我拿一碟子老陳醋！”

心里埋怨著陳鵬摳門兒，自忖這包子、胡辣湯能好吃到哪去？就很不情愿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就這一口牛肉包子下肚，方知說“駐馬店最好吃的東西”，陳鵬此言不虛。

那包子油而不膩，肉味鮮爽，香味兒一直沖到喉嚨深處。再嘗那牛肉盒，外焦里嫩，皮薄餡兒厚，那別有風味的肉香把味蕾刺激的一驚一乍。胡辣湯香味四溢，喝一勺溫潤爽口……

“哥，沒騙你吧？這兒的包子不僅好吃，還吉祥，吃馬三兒的包子能成人好事兒。”

“陳鵬，又開吹了。”馬三兒給人拿著包子也沒耽擱接茬兒。

“哥，這是真的，我親身經(jīng)歷的事兒。那一年，咱市公安局招警，俺哥們兒七個去鄭州考試，那時馬三包子店還在春曉街天龍市場南門，那天一大早，俺們七個去火車站坐車，上車前吃早點時，他們六個人吃的是馬三包子。那時我不喜歡吃包子，就在旁邊攤兒上吃了油條，結(jié)果，吃包子的六人都考上了，就我一個吃油條的名落孫山。后來我接受了那次慘痛的教訓，每次吉他考級，參加考試的當天我都來馬哥這兒吃包子，每次都能順利通過考級。這事兒后來傳開了，就有那考教師的、考公務員的，后來發(fā)展到相親的、攬工程簽合同的，當天早上都來馬哥這吃包子。有能人就總結(jié)了，說，‘馬三包子’的‘馬’是‘馬到成功’之‘馬’，‘馬三包子’的‘包’有‘包成’之意。這幾年每逢高考那兩天，馬哥的包子都比平日多做十倍，不到一小時就被一搶而空。知道為什么今天早上請你來吃馬哥的包子嗎？不瞞你說，今兒中午我去老丈人家相親哩！吃了馬哥的包子，那成功率肯定提高。馬哥，再拿二十個包子，打包，送給老丈人嘗嘗……”

“滾！八字沒一撇哩就一口一個‘老丈人’地叫。”陳鵬挨了媚兒一記嬌嗔的粉拳。

聽陳鵬吹得神乎其神，就想給馬三兒聊聊。送走陳鵬倆人后，等食客漸漸少了，馬三兒沏了茶，倆人就扯起了閑篇兒。

1984年，十六歲的馬三兒進了駐馬店針織廠。廠里有個“廠花”級美女叫徐春梅，馬三兒一搭眼就把魂兒弄丟了。二十歲那年，馬三兒還不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怕夜長夢多，就和春梅辦了婚宴喜結(jié)連理了。同事笑說他們是“先上車再買票”。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有朋友送來了結(jié)婚的喜帖。馬三兒好排場，說咱結(jié)婚人家拿一百，咱得添點兒，送一百五吧。春梅不同意，那時候工資每月才幾十塊錢，堅持送一百。倆人為此鬧翻了臉，新媳婦收拾收拾回了娘家?？蓱z馬三兒十天里跑了七趟，才把媳婦接回來。

這件事對馬三兒的打擊太大了。痛定思痛，馬三兒想，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一個“窮”字鬧的。于是，一咬牙、一跺腳，辦了停薪留職，下海掙大錢去……

“你這手藝是跟誰學的呢？”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山街南頭兒拐角樓下，有一個國營的回民食堂你知道吧？那食堂里做包子、胡辣湯的大廚洪三妮就是我岳母。”

“一開始是一個手推車兒，風里雨里走街串巷吆喝著賣。最怕趕上下雪天，夫妻倆成了‘雪人’，手都凍僵了，打胡辣湯的勺子都握不住。頭天晚上就要發(fā)面，凌晨三點起床調(diào)餡兒、包包子、熬胡辣湯，丈母娘手把手地教。雖然苦點兒、累點兒，頭一個月下來一算賬，賺了五百多塊，是俺兩口兒工資的三倍還多。這賬一算，俺兩口兒干得更有勁兒了。”

走街串巷推車賣了三年，西苑賓館對面擺攤兒賣了三年。到了1994年，馬三兒在春曉街天龍市場南門租了門面，同時又上了牛肉盒、水煎包兩個新品種。由于近年來北區(qū)發(fā)展迅速，2016年，馬三兒又把鋪面遷到了北區(qū)翡翠城小區(qū)。

“俗話說眾口難調(diào)，小吃兒市場競爭也很激烈，你干這一行快三十年了，你的生意長盛不衰、越做越大，這里面有啥訣竅嗎？涉及商業(yè)機密的你可以不說。”

“訣竅說不上。你想啊，丈母娘從1965年就干這行，包子、胡辣湯的食材配方和操作手藝都在心里記著呢。丈母娘教女兒、女婿還能藏奸嗎？還有，食材也很重要，牛肉必須是最好、最新鮮的。這么多年來，每一種食材、配料我都精挑細選后固定在一家進貨，貴點兒不怕，但質(zhì)量必須保證。”

 “這生意一路做下來，夫妻倆再也不會為多送五十塊錢的禮金生氣了，積累了一定的資金，沒想著干點兒別的？比如開連鎖店，比如開一個大點兒的酒店，比如投資房地產(chǎn)？”

“我岳母說，一個人如果一輩子只做一件事兒，就一定能把那件事兒做好。扎扎鱉拿拿魚的事兒我不干。小學時就學過小貓釣魚的故事，我怕魚也沒釣著，蝴蝶也跑了。像‘大衣哥’、像‘草帽姐’，地種的好好的，菜賣的好好的，硬跑去星光大道唱歌，你等著看吧，長久不了，電視上露露臉兒，只能風光一時。做人要本分，該干啥就好好干啥，我看我這輩子就是賣包子、胡辣湯的命了……”

……

“今天咱哥兒倆這一頓聊讓我受益匪淺。主要有兩點，第一，以后我要有機會參加啥考試，一定先來你這兒吃了包子后再進考場。第二，我記住了一個道理：人一輩子只能做一件事兒！你忙著，咱哥兒倆回頭見。”

“哥，你取笑我不是？別的不說了，以后常來，咱的包子都是好材料，吃著放心。你慢走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