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一年有五個“黃金周”犯人雇工也能休假

　　宋朝的繁華舉世聞名，宋朝的節(jié)假日也名目繁多，堪稱歷史上假期最多的朝代。河南博物院內的北宋東京城模型

　　宋真宗畫像 資料圖片

　　□記者游曉鵬文圖

　　引子

　　公元1008年正月初三，一塊帶有斑斑字跡的黃帛出現(xiàn)在今天開封市西棚板街一帶上空，在京城辭舊迎新的鞭炮聲中，忽忽悠悠，落到了皇宮左承天門屋脊的尖角之上。

　　天降符書，此事非同凡響，守門軍士發(fā)現(xiàn)后層層上報，消息很快直達國家最高首腦。宋真宗趙恒立刻表示出非同尋常的關注，《宋史》記載，他把黃帛稱為“天書”，大張旗鼓召集百官到朝元殿啟封。對于這封信的性質，趙恒顯得信心十足。

　　果真，這是一封寄自老天爺?shù)谋頁P信，宣揚趙家天下君權神授并勉勵其撫育蒼生。趙恒看后無比感動，一種“奉天承運”的感覺油然而生，大臣也高呼這是祥瑞。老天爺如此垂顧趙宋，這是天大的喜事，趙恒隨即拍板，設正月初三為“天慶節(jié)”，左承天門改名為左承天祥符門，年號也變更為“大中祥符”。

　　這片來歷不明的黃帛，不經意間就影響了歷史，并在休假發(fā)展史上開啟了極具個性的宋代“從天而降”模式——“天書”顯然是偽造的，但官員們自此獲得的福利卻是實打實的：放假五天，盡情歡娛。七十多年后，天慶節(jié)假又擴展到了七天。而自趙恒開始，老天爺似乎成了北宋皇帝的“筆友”，“天書”不斷降臨，于是“驚喜”連連，由此設置的各種節(jié)假逐漸增多——因為靈異事件而設置節(jié)慶，竟然喧賓奪主，成了宋代公休制度的一大特色。

　　“天書”降臨民眾休假

　　唐代人無拘無束，但重大節(jié)假都是依托于傳統(tǒng)民俗節(jié)日，很少生造，即使有以皇帝的生日和老子誕辰為節(jié)假的情況，也并未構成主流，假期也短。宋代則不然，自真宗趙恒首開先河后，因“祥符”設節(jié)的情況便頻頻發(fā)生，以至于節(jié)慶假比唐朝擴充了近一倍。

　　根據(jù)北宋人所著的《文昌雜錄》，北宋沿襲了唐代的十日一休沐慣例，官員每月休息三天，全年36天，而節(jié)慶假日則多達77天，包括元日(正月初一)、寒食、冬至、天慶節(jié)、上元節(jié)共計5個“黃金周”(各休七天)，天圣節(jié)、夏至、先天節(jié)等7個三日假，以及立春、清明、端午、天祺、天貺等21個單日假。旬休與節(jié)慶假相加，宋人享受的法定假日總共有113天。至于探親假、婚假、喪假等官吏們的私人假期，宋代的規(guī)定與唐代大體相同。此外，皇帝、皇太后的生日、忌日等也有天數(shù)不等的休假，比如忌日假，大忌十五天，小忌四天，總體而言，宋代的休假比唐朝有過之而無不及，堪稱歷史上假期最多的朝代。

　　如果白居易能看到蘇東坡的法定休假表，大概會有點蒙：貴朝節(jié)慶怎么這么多？天慶節(jié)、降圣節(jié)、天符節(jié)怎么聽都沒聽說過？這不科學……

　　這幾個節(jié)慶跟科學確實沒關系，而拜宋真宗、宋徽宗等皇帝所創(chuàng)。趙恒篤信道教，在位25年，至少收到過三封“天書”，夢到或者親眼見到神仙下凡更是不計其數(shù)，于是他在位期間，宋廷一股腦兒增設了五個節(jié)日——正月初三“天書”初降日，為天慶節(jié)；六月初六“天書”降于泰山，為天貺節(jié)；四月初一“天書”降于皇宮，為天祺節(jié)；七月初一圣祖初降，為先天節(jié)；十月二十日圣祖降延恩殿，為降圣節(jié)。這幾個節(jié)，政府放假從一日至七日不等?；兆谮w佶也增設了六個節(jié)日，包括天應節(jié)、寧貺節(jié)、真元節(jié)、元成節(jié)、開基節(jié)、天符節(jié)，理由跟真宗差不多，也是收到上天來信或者見到了天尊現(xiàn)身之類?！端问贰酚涊d，為了保存這些珍貴的“天書”，真宗還修建了玉清宮寶符閣，畢恭畢敬。

　　“天書”從哪兒來？

　　休假是“天書”的副產品，按說，大臣們作為受益者應該口不臧否。但這節(jié)日來得實在玄妙或說詭異，朝野與坊間始終是有質疑的。北宋魏泰所著《東軒筆錄》中說，“天書”甫一現(xiàn)身，“雖上意篤信，而臣下或以為非”，后來，曾進獻過天書的軍官朱能謀反，“天下愈知其詐”，但趙恒煞有介事，已經高度肯定了這些“天書”，臣下怎么好推翻。真宗死后，宰相王曾主政，怎么處理“天書”成了一件考驗政治智慧的大事，王曾思來想去，說“‘天書’本為先帝而降，不當留在人間”，既不否認，又不留存，于是這些“天書”統(tǒng)統(tǒng)跟隨趙恒葬于永定陵，“無一字留者”，而諸多節(jié)假已成定式，也未取消。

　　南宋學者洪邁在《容齋五筆》中認為，真宗時期的諸多天書事件都是諛佞之臣所為，以此蠱惑世人，只可惜沒人向皇帝揭穿。事實上，并非沒有人不敢說真話。真宗時有個大儒叫孫奭[shì]，對“天書”很不以為然，曾當面對真宗說：愚臣只聽孔老夫子說過“天何言哉”，天既然不會說話，也不必說話，怎么會有“天書”？

　　　真宗什么反應呢？無言以對，“默然”。

　　有句俗語叫做你永遠無法叫醒裝睡的人，放在真宗身上相當合適。顯然，真宗愿意相信“天書”的存在，非要給大家放這假。并且，野史筆記中的種種跡象表明，或許真宗就是對“天書”最知根知底的人，乃至整個事件的總導演?！痘仕瓮ㄨb》記載，趙恒在接到發(fā)現(xiàn)“天書”的消息后對群臣說，自己早就夢見神仙交代，只要按時做道場就會有“天書”降臨，竟然成真。這些話可以騙騙當時人，在今天看來，卻是始作俑者的證據(jù)。

　　真宗集團為何要炮制“天書”呢？想想這“天書”的功能也能猜個大概。“天書”降臨前三年，1005年，宋遼之間剛剛結束戰(zhàn)爭，大遼蒸蒸日上，北宋不得不屈尊以銀絹換和平，簽訂“澶淵之盟”。此時收到天書，對外可以顯示大宋皇帝是上天垂青的真命天子，在文化上高于外邦一等，對內也可以蠱惑人心，強化信仰，再加上有王欽若、丁謂等一批熱衷迷信與拍馬屁的高級官吏迎合，“天書”自然屢屢下凡人間。

　　犯人、雇工也能休假

　　宋代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高峰，在休假上的創(chuàng)新倒還不止于“天書”，還有兩項務實之舉。

　　一項是休假不再為官吏們獨享，給國家服役的人以及被安排了工作的流刑犯人，也會在特定時間里享受假期；在官營的手工業(yè)作坊里，雇傭工們也能享受部分節(jié)假，比如大中祥符年間，宋真宗至少兩次頒布詔令給全國鹽礦工人送溫暖，要求元日、冬至、寒食、天慶四節(jié)“各給假三日，衣糧、料錢如舊”。

　　另一項創(chuàng)舉是，由于節(jié)日繁多，為了不影響政府工作效率，宋代將休假分為“休務”和“朝假”兩種。休務就是徹底休息，不上朝不坐班，朝假則是逢皇帝不坐殿，官員可以不上朝，只須在官署里值班。每個節(jié)假，休務和朝假怎么搭配都有具體規(guī)定，比如，冬至、寒食等大節(jié)的七日假，休務5天，朝假2天；夏至、臘日等三日假則都是朝假，不得休務。當然，朝假即使要坐班，因為無須上朝奏事議事，朝官們實際上也輕松很多。

除去跟西夏、金國交戰(zhàn)的幾個特殊時期，北宋官吏們的休假很少受影響，所以閑暇時光頗多，日子久了，正經的上班時間也不免懈怠。沈括《夢溪筆談·譏謔》記錄了這樣一件事，朝廷掌管文史等事務的翰林館閣的考勤規(guī)定每天晚上要有一人值夜班，但輪值的官員往往找借口不去，最常用的一個理由就是“腹肚不安”，要求“免宿”。時間長了，值夜記錄的“宿歷”反倒成了滿滿一本病假集，被官員們戲稱為“害肚歷”。

　　這種作風應該不是個案，官員們一有閑暇便縱情享樂，流連勾欄瓦肆，郊游踏青。即使有休務與朝假之分，過多的節(jié)日難免讓官吏隊伍松懈渙散，宋仁宗時，終于有一個人看不下去了，給皇帝上奏折要求縮減假期。

　　這人是誰呢？沒錯，包拯，也只可能是包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