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古國探秘之七 商周“金道錫行”要道上的繁國

繁陽劍

蘩罍銘

繁卣銘

□趙心田 趙新春

在人們的印象里，一提起“國家”，就會想到“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其實在郡縣制以前，很多古代方國就是老子推崇的雞犬之聲相聞的“寡民小國”，有的甚至比現(xiàn)在大的鄉(xiāng)鎮(zhèn)也大不了多少，以今天新蔡縣北部韓集、葛陵一帶為中心的商周繁國可能就是這樣的方國。

繁（Pó）是殷商七族之一，子姓。繁國為殷商繁氏之國，也有當代學者認為是姒姓伯爵侯國?！蹲髠?middot;定公四年》記載，周公姬旦平定武庚和“三監(jiān)”叛亂后，就把原來管叔、蔡叔、霍叔在殷都附近建立邶、鄘、衛(wèi)三國土地分封給康叔，同時把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邽氏、樊氏、饑氏、鐘葵氏賜給他，建立了衛(wèi)國。繁氏就是新蔡繁國的族人。繁國繁氏作為殷商七族之一，較早被分封在南土，遠離政治中心，在周文王受商王朝派遣典治南方時，與他建立了良好的關(guān)系。商朝滅亡后，繁國沒有受到影響，在西周得到加封繼續(xù)存在。

在陜西岐山縣周公廟遺址發(fā)現(xiàn)的2號龜甲卜辭中，有周王接見延請祭仆和繁國使者的記載，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董珊認為，這條卜辭中的“繁”就是西周穆王世銅器班簋銘文記載的令毛伯伐東國時“秉繁、蜀、巢令”中的繁國，也就是師虎簋銘文中的“繁荊”，是周朝南部的一個方國。鄭玄《詩譜·周南·召南譜》說商朝末年，商紂王曾讓周文王巡視典治長江、漢水、汝水流域的諸侯方國，其中就有繁國。

商周繁國在青銅器銘文中也稱繁湯、繁丘，以繁陽城為中心，管轄包括今天駐馬店新蔡縣北部與平輿縣和安徽臨泉縣等部分地區(qū)，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當代學者歐波在《商末伐人方銅器中的?和無敄》一文中認為：“據(jù)晉姜鼎、曾伯簠和戎生編鐘銘文可知，繁陽為當時的交通樞紐，為淮南地區(qū)銅料北運的必經(jīng)之地。當時為淮夷控制，晉曾兩國聯(lián)軍征伐淮夷，奪回此地，打通了‘金道錫行’之路。”

“金道錫行”是商周時期南方銅錫入貢中原王朝或交易道路的專有名詞，通過這條道路產(chǎn)于南方的銅錫可以源源不斷地運到商周都城，滿足當時青銅鑄造需要。有學者根據(jù)《左傳·宣公三年》中王孫滿對楚王所說“夏朝正盛的時候，九州首領(lǐng)進貢青銅，鑄造九鼎”的記載，認為金道錫行在夏王朝就已經(jīng)存在。作為殷商七族之一的繁氏被封到金道錫行的樞紐地帶建立繁國，就是要保護這條經(jīng)濟命脈。1974年，洛陽一座戰(zhàn)國古墓中出土了一把鑄工精巧、裝飾華美、劍身鐫刻“繁陽之金”四字銘文的古劍，至今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反映出作為金道錫行中轉(zhuǎn)站的繁國，具備相當發(fā)達的鑄造業(yè)和高超的鑄造工藝。

繁在青銅器中也作“緐”“?”或“?”（本字“泉”為“邑”），青銅器銘文顯示當時為爭奪資源這里曾發(fā)生過多次戰(zhàn)爭。不僅如此，出土青銅甗器銘文還顯示，西周建立以后周昭王南伐虎方時，還專門派使者知會繁國。鄒芙都、馬超等學者認為，由此“可推知緐（繁）國在南土，緐（繁）對于南伐當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昭王才會在南征之前專命晉侯前往打點”。

從記錄春秋歷史的《左傳》只提繁陽不提繁國的情況來看，繁國可能在春秋早中期或被同為殷商族人的宋國吞并，或被周邊沈蔡所滅。繁國滅亡后，其后人以國為姓，是為繁（Pó音婆）姓。因為后來不少繁姓人改為薄姓或者其他的姓氏，繁（Pó音婆）姓反而較少。宋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辯證》記載的繁姓名人有春秋晉國大夫繁羽、西漢御史大夫繁延壽、東漢益州太守繁勝（宋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作“繁興”）、漢魏著有《繁欽文集》的繁欽和唐代被白居易稱道的秭歸人繁知等。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繁地改稱繁陽，或作繁揚，是楚國與中原各國交往和征戰(zhàn)的前沿。1957年4月，安徽省壽縣城南邱家花園出土的《鄂君啟節(jié)（車節(jié)）》中提到自鄂到郢的交通路線，“自鄂往，庚昜丘，庚邡城（今方城），庚象禾（今象河），庚畐焚（今遂平），庚繁昜，庚高丘，庚下蔡（今鳳臺），庚居鄛，庚郢”，其中的“繁昜”就是繁陽，一直被楚國作為重要的軍事基地。《左傳》記載，襄公四年春天，陳地發(fā)生叛亂，作為震懾，楚國軍隊開始駐守繁陽。昭公五年，楚靈王因為諸侯及東夷討伐吳國，命令楚國將領(lǐng)薳射率領(lǐng)繁揚（陽）之師與諸侯和其他軍隊會師于夏汭。說明此時駐扎繁陽的“繁揚（陽）之師”已經(jīng)是楚國一支精銳部隊。上蔡縣已故文化學者尚景熙先生認為，繁陽作為楚國東方的軍事基地一直沿用了116年，直至魯定公六年（公元前504年），吳楚大戰(zhàn)，楚子期率領(lǐng)的陵軍在繁揚（陽）大敗，楚國在繁陽的軍事基地方才瓦解。

關(guān)于繁國和繁陽的位置，《左傳》杜預注稱：“楚地，在汝南鲖陽縣南。”鲖陽即今天的安徽省臨泉縣鲖城鎮(zhèn)，古代屬于新蔡縣。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稱“繁陽，今河南新蔡縣北。”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徐少華比較《水經(jīng)注·汝水》《讀史方輿紀要》《大清一統(tǒng)志》和楊守敬《水經(jīng)注疏》關(guān)于古鲖陽縣記載，認為“古繁陽當不出今河南新蔡縣與安徽鲖城鎮(zhèn)之間的新蔡縣北境一帶”。學者馮時在《古文字所見之商周鹽政》一文中解析“繁湯（陽）”時也說：“‘繁湯’地在今河南新蔡以北繁陽，位于淮水之陽。”譚其驤等學者根據(jù)古籍記載考證，在《中國歷史地圖集》上將其位置標注在了今天新蔡縣北的韓集鎮(zhèn)附近。

在韓集鎮(zhèn)有一處高出地面的平崗，萬歷、康熙、乾隆《新蔡縣志》均稱為韓家塚?？脊虐l(fā)現(xiàn)此平崗以韓集鎮(zhèn)政府所在地為中心，東至吳橋、西至韓王莊、北至姬莊、南至李灣，是一處面積約1平方公里的古城遺址，出土文物有獸骨化石、陶紡輪、蟻鼻錢及模具、灰陶、紅陶、制銅錢、銅箭頭、瓦當、漢磚、漢磨、骨簪、石輾盤、魚紋磚、陶罐、井券、制磚、古井、古排水道、花紋地板磚、筒瓦等，2014年，成為駐馬店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根據(jù)考古發(fā)掘結(jié)合文獻記載，不少學者認為這里就是商周繁國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繁陽城遺址。

此外，尚景熙先生在《蔡國史研究》中對繁陽故城也做了考察，認為戰(zhàn)國和秦漢時期的葛陵城遺址即繁陽遺址，在今新蔡縣李橋鎮(zhèn)葛陵村，將歷史上的繁國故城、古繁陽城與古葛陵城放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