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金朝帝王的最后歸宿

□晚報記者  張廣智/文  王瑩/圖

提起汝寧府、蔡州，稍有點兒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是指汝南。可公元1234年，一代帝王——金朝皇帝金哀宗的生命歸宿與這里有著密切聯(lián)系，就鮮為人知了。5月5日，記者在對汝南歷史頗有研究的汝南文化學(xué)者、著名作家王新立、王繼偉等人的帶領(lǐng)下，揭開了存在120年的金朝在汝南壽終正寢的歷史之謎。

葬顏冢遺址。

后龍亭。

金哀宗1233年逃到汝南

在汝南縣城北有一條彎彎的汝河，河水日夜流淌，蜿蜒東去。在東南方向，坐落著一個叫張顏莊的村莊，村里有一座破敗不堪的后龍亭。不明就里的人或許以為這是一個有張姓或顏姓人雜居的村落。其實，事實遠非如此。王新立指著周圍高樓林立中間的一塊莊稼地告訴記者：“這里曾經(jīng)是金朝皇帝金哀宗的行宮，不遠處就是他和眾多將士的葬身之地——葬顏冢。后人取‘葬顏冢’諧音，把此處的小村莊叫‘張顏莊’。”

提起金國的歷史，頗有研究的王新立侃侃而談。

金哀宗原名完顏守禮，后來改為完顏守緒，是金朝第七位皇帝金宣宗完顏珣的第三子。金宣宗完顏珣病故后，太子完顏守緒于元光二年（公元1223年）十二月即皇帝位，改元正大。王新立笑著說：“單看金哀宗的封號，似乎已預(yù)示他難逃悲哀的厄運。”

金朝在長期的對宋戰(zhàn)爭中，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國勢日衰。1219年，金朝發(fā)動了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的侵宋戰(zhàn)爭，妄圖一舉擊敗南宋，達到擴地和索取貢賦的目的，但失敗了。直到1223年底，金宣宗去世，哀宗繼位，才正視現(xiàn)實。

當時，金朝就像一座即將傾覆的大廈在風(fēng)雨中飄搖。為了開創(chuàng)金朝的復(fù)興大業(yè)，金哀宗繼位伊始，就以年輕人的勇氣和膽識，首先啟用抗蒙有功將帥，集中兵力抗蒙救亡，并在第二年殺了朝中的兩個奸佞大臣。接著，他又改變了父皇北抗蒙軍、南侵宋朝的國策，迅速停止侵宋戰(zhàn)爭，派官員在邊界四處張榜，告諭宋界軍民，金朝“更不南伐”。然而，哀宗堪稱英明的策略，并沒有遏止金朝快速傾覆的命運。

金朝快速傾覆的原因是什么？王繼偉邊走邊談，為記者講述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起初，金軍全力侵宋，聽任地方軍隊和民間武裝抗蒙。1227年，成吉思汗在軍中病死，窩闊臺1229年即大汗位。成吉思汗曾遺命借道南宋，繞過潼關(guān)以滅金。1230年，窩闊臺可汗與托雷、蒙哥率蒙古主力大舉南下，1231年底，托雷部蒙古軍打敗金軍十余萬人于光化（今湖北老河口市）。1232年春，又一次在鈞州（今河南禹州市）三峰山擊敗金軍，殲敵十五萬余人。

王繼偉嘆息道：“三峰山之役，金軍的精兵良將損失殆盡，決定了金王朝敗亡的命運。年底，金哀宗從開封逃往歸德(今河南商丘市南)，第二年又遷往蔡州（今河南汝南縣）。”

宋、蒙聯(lián)軍對蔡州城實行鐵臂合圍

金哀宗逃到汝南后，本想據(jù)險以守，哪承想，一場更加慘烈的大戰(zhàn)再次打響。

望著汝河對岸鱗次櫛比的高樓，王新立講起那一段血雨腥風(fēng)的歷史如數(shù)家珍：“蔡州是古代中原軍事重地。早在岳飛抗金時，就曾同劉錡一起在蔡州大敗金人，蔡州從此成為岳家軍抗金的最東防區(qū)。為了加強蔡州的防御能力，岳飛派名將牛皋鎮(zhèn)守蔡州，并多次擊敗金兵，金人從此不敢再進入蔡州境內(nèi)。南宋理宗時，抗金斗爭進入最后階段。1233年，金將武仙、武天錫企同迎金哀宗入四川失敗后，金哀宗孤軍對蒙作戰(zhàn)，接連失利。九月，被迫退守蔡州。”

王新立告訴記者，蒙古將領(lǐng)那顏倴盞率軍圍金哀宗于蔡州。為了履行與蒙古的誓約，宋將孟珙也率軍與那顏共同作戰(zhàn)，并且，孟珙又率軍兩萬人、運米30萬石支援蒙軍。蒙古軍隊得到宋軍的支援，軍威大振。金兵統(tǒng)帥為了及早沖出宋、蒙聯(lián)軍的包圍，首先從東門出戰(zhàn)。結(jié)果，金兵一出城，宋將孟珙就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為了防止在攻城過程中宋、蒙軍隊之間發(fā)生分歧，盂珙和那顏共同制訂了攻城誓約。攻城的戰(zhàn)斗打響后，蒙古元帥派大將張柔帶領(lǐng)三千精兵攻城。守城的金兵用鐵鉤虜去了兩名蒙軍戰(zhàn)士，并命士兵向蒙古軍隊射箭。城上箭矢如雨，鋪天蓋地，蒙將張柔身受數(shù)箭，形勢十分嚴峻。盂珙所率部隊趕到后，迅速參戰(zhàn)，解救蒙軍，救下了張柔，并擊退了金軍的攻勢。

孟珙所帶宋軍經(jīng)過殊死奮戰(zhàn)，進逼到柴潭。一天黎明，孟珙躍上柴潭，指揮軍隊攻打柴潭樓。金兵瘋狂反撲，但宋軍在主帥的帶領(lǐng)下，紛紛躍上柴潭。眼看宋軍就要攻下柴潭樓，金人又施詭計，以美女誘惑宋軍，企圖阻止宋軍的進攻。宋將張喜下令殺死美女和金兵，奪下柴潭樓。這次攻堅戰(zhàn)，宋軍初戰(zhàn)告捷。

匆匆把國君的寶座讓給完顏承麟

教書育人的王繼偉是汝南縣文化圈里公認的“汝南通”，他顯然對700多年前那場發(fā)生在汝南這片熱土上的為時4個多月的戰(zhàn)爭研究得比較透徹。

據(jù)王繼偉介紹，起初，蔡州金兵以為憑借柴潭可以萬無一失。因為，州城外是汝河，柴潭高出汝河水面五六丈，潭上又建有哨樓，并埋伏有眾多弓箭手，以防止敵軍入城。

據(jù)傳說，潭下有—條龍，宋軍將士既懷疑又恐懼，都不敢向前。為了鼓舞士氣，出征前，孟珙一面拿酒為軍士壯行，一面大聲說：“柴潭樓并非天造地設(shè)，樓內(nèi)埋伏的弓箭手只能射遠，不能射近，他們只不過是憑借柴潭水罷了。”結(jié)果，宋軍鑿開大堤，潭水流入汝水，孟珙下令用葦草填平空潭，奪得柴潭樓，并以此為據(jù)點攻城。這時，蒙古軍已攻破了外城，宋軍又與蒙古軍配合攻破西城。

這時的哀宗完全失望了，他嘆息著對左右說：“我做了皇族幼兒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沒有大的過錯，死也無憾了。但是祖宗傳業(yè)百年，到我而絕，下場與荒淫暴亂之君一樣，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換了衣服，率人想從東門突圍，在柵門遇上了蒙古兵，只得又退了回來。他命令殺掉戰(zhàn)馬50匹、官馬150匹犒軍，但局勢嚴重到這個地步，任何人也無能為力了。

談起金兵的暴行，王繼偉感到無比憤慨：“宋蒙聯(lián)軍進逼西城之時，殘暴的金兵把城內(nèi)的老弱病殘者殺死，并焚燒了他們的尸體，熬出‘人油’，號稱‘人油炮’，其慘狀目不忍睹。”

在宋、蒙聯(lián)軍積極籌劃進攻西城之時，金哀宗召集百官開會，把國君的寶座讓給了負責(zé)城東面防御的元帥完顏承麟。

金哀宗對完顏承麟說：“我身體笨重，不便馳驅(qū)，不得已才把社稷托付給你。你身體輕捷，又有將略之才，萬一得脫，使大金的國祚不致斷絕，我死也瞑目了。”

金哀宗命斷幽蘭軒

兵敗如山倒。王新立談到一代君王金哀宗的無可挽回的命運時，一會兒繪聲繪色，一會兒唏噓不已。

王新立說，為了盡快攻克蔡州城，孟珙率軍在南門和“今字樓”之間一字排開，搭起了無數(shù)云梯，并命令將士以擊鼓為號，一起攻城。突然，萬鼓齊鳴，殺聲震天。宋軍士兵馬義首先爬上云梯，登上州城。不久，成千上萬的宋軍登上城墻，與金軍展開了殊死的肉搏戰(zhàn)。在宋軍的強大攻勢下，金將烏古論鎬和將帥200人向宋軍交械投降。此時城內(nèi)金朝百官正向新繼位的完顏承麟祝賀，登基的大典剛結(jié)束，金新主正準備率師對敵，而南城的城頭已樹起了南宋的旗幟。

一會兒，鼓聲震天，殺聲四起，守城的金兵聞聲棄逃，四門大開，孟珙召集江海部及那顏的軍隊共同進城。

金將忽斜虎率精兵一千抵御宋、蒙聯(lián)軍，且戰(zhàn)且退。金哀宗深知大勢已去，慌忙取出寶劍放到幽蘭軒，用草掩蓋著，并命令貼身隨從說：“我死后，用火燒掉我的尸體。”言畢自殺身亡。

就在這時，一幕悲壯的情景出現(xiàn)了：金哀宗身邊的一位侍從名叫許絳山，按照哀宗留言，剛把火把點燃，蒙軍就破城而入，將許絳山團團圍住。蒙軍士問他為何不逃，許回答：“我的君王死在這里，我要等火滅后收他的骨灰。”蒙軍士大笑，說：“你真膽大，自己命都難保，還管你的君王。”許回答：“我的君王得天下十多年，身死社稷，我怎忍心讓他的骨骸像其他人一樣暴露在外呢？我雖然知道你們必不容我這么做，但我完成了君王交給我的任務(wù)后，你們立刻斬殺我，我也不會恨你們。”

蒙軍士兵感到疑惑，告知了上司。上司說，真是奇男子??！于是就特許他在大火熄滅后，將哀宗的骨灰收攏一起，用衣服裹著，埋在汝河岸邊。這一切都做完后，許跪地哭拜，然后從容跳進汝河，追隨先主而去。

忽斜虎聽說后對將士們說：“我們的君主已經(jīng)死了，我不能死于敵人的亂兵之下。我要跳到汝河，跟隨我們的君主去了，你們也好自為之吧。”說完就跳進了汝河。隨后，金軍將領(lǐng)及將士一百多人，都跳汝河自殺。

金新立君完顏承麟率眾退守到保子城內(nèi)，他們聽說以上諸事，與群臣一起抱頭痛哭，并借此對大家說：“先帝在位十年，勤儉經(jīng)營，寬仁待人，為了恢復(fù)昔日帝業(yè)，鵠鴻之志，未得實現(xiàn)，真是可悲，今我欲自殺而死，哀痛又有什么用處呢?” 還未等他實現(xiàn)宿愿，宋、蒙聯(lián)軍攻下保子城，完顏承麟亦被亂軍殺死。至此，存在120年、滅亡了北宋，并一直威逼南宋的金朝壽終正寢了。

據(jù)王繼偉介紹，由于金哀宗為一代君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汝南城里的士紳百姓，自覺募集銀兩，按照中原的風(fēng)俗，為他的骸骨舉行了隆重的土葬儀式，而埋葬他的大土墳就被稱為“葬顏冢”。時間長了，周圍的村民嫌“葬顏冢”這個名字不好聽，就喊成“張顏莊”。就這樣，這個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采訪結(jié)束時，王新立不無感慨地告訴記者：“金滅后，蒙古窩闊臺可汗撕毀了將黃河以南歸還南宋的協(xié)議，改為陳、蔡以北屬蒙古，以南屬南宋。南宋政府被迫承認了這一事實，各自引兵退后。從此，蔡州又成為宋、蒙兩軍爭奪的戰(zhàn)略要地。今天的汝南已經(jīng)成為豫南大地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各項建設(shè)日新月異，人民群眾安居樂業(yè)，但愿滅絕人性的戰(zhàn)爭永遠不再發(fā)生。”